11《正本》第一章：塵封的線索

北方的工業城市，空氣中總是帶著一股難以散去的鐵鏽味，混雜著老舊國企特有的，類似霉變紙張的氣息。潘未央，一個面容清秀卻眼神沉靜的女孩，正坐在這座城市裡一棟辦公大樓的財務檔案室裡。老舊的螢光燈發出滋啦的電流聲，將她的身影拉得狹長，投映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

距離父親潘志國自殺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三個月來，她一直活在一種強烈的自責和無助中。她不相信父親會僅僅因為工作壓力而選擇那條路。為了找到答案，她毅然辭去了原本穩定的工作，用母親的舊姓林偽造了簡歷，應聘進入了父親生前所在的公司一家正經歷改制陣痛、人員流動頻繁、檔案管理混亂的老牌國企。她知道，唯有潛入這個曾經吞噬了父親的地方，她才能找到那被隱藏的真相。

她被分配到財務部，美其名曰協助資料整理，實則就是個臨時工，幹著最不起眼的活兒。這間檔案室，堆滿了從八十年代至今的各種財務帳本和文件，它們像沉默的巨人，記載著這家企業從輝煌到衰落的軌跡。空氣中飄散著紙張霉變的酸味和灰塵的嗆人氣息。今天，潘未央的任務是整理父親生前負責的幾個項目檔案。

她戴著棉布手套，小心翼翼地從高高的架子上取下紙箱。箱子裡的文件被時間染成了泛黃的底色，散發著一股陳舊的味道。當她清理到最底部的一個紙箱時，發現箱底墊著一層嶄新的、與周圍陳舊紙箱格格不入的防水油布，油布邊緣用細線縫製出簡單的收納袋形狀，顯然是有人刻意改造過。指尖觸碰到油布下一個異常柔軟的封皮，那質感與公司硬殼帳本截然不同。

她掀開油布，一本褪色帳本靜靜躺在角落。帳本的封皮是深藍色，邊緣已經磨損泛白，像是被反覆摩挲又刻意藏匿。它比其他的帳本都要薄，也更舊。潘未央隨意翻開，裡面並沒有她預期的會計憑證，只是一些手寫的、雜亂無章的數字和符號。其中一頁角落用鉛筆輕描著20191115技改項目的字樣，正是父親生前負責的最後一個項目編號。潘未央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字跡，那筆劃的頓挫與父親平日記帳的習慣如出一轍。更驚人的是，某頁夾著一張撕角的收據，抬頭處模糊印著潘志國的簽名，金額數字旁用紅筆畫了個驚嘆號。更奇怪的是，帳本內頁的紙質乾燥挺括，與周圍潮濕黏連的文件截然不同。

她翻過幾頁數字，突然在某頁夾縫中抖落出一張1980年代的糧票。背面赫然畫著一張簡陋的鉛筆素描圖。那似乎是一張倉庫的平面圖，線條粗糙卻清晰，在圖的角落，一個紅色的圓圈被特意標記出來。潘未央的心臟猛地一跳。這絕非父親隨手遺留之物他生前在辦公桌上貼著憑證三分鐘歸位的便簽，連鉛筆都要與桌面邊緣呈45度角擺放。有次潘未央見他不小心在報表上滴了墨水，寧願重抄十頁也不允許文件留有瑕疵。而這張糧票背面的鉛筆素描，線條雖粗糙，卻在倉庫門窗位置標註了精確的尺寸數字這種違背習慣的塗畫，只可能是他刻意留下的密碼。

潘未央猛地想起，父親曾在飯桌上抱怨過倉庫防火措施老化，還笑稱那裡的暗格連老鼠都找不到。當時她以為是玩笑，此刻卻渾身發冷難道父親說的暗格，就是圖中紅圈標記的地方？

一種強烈的直覺驅使著潘未央。她將帳本和糧票小心地收好，等到下班鈴聲響起，檔案室裡只剩下她一人時，她悄悄地走出了辦公大樓。根據糧票背後的圖示，那似乎是公司後門那片廢棄已久的舊倉庫。那裡常年鐵門鏽跡斑斑，雜草叢生，幾乎沒人會去。

夜幕低垂，只有路燈將稀薄的光線投到倉庫區。潘未央繞過幾個被野草吞噬的廢棄車間，推開吱呀作響、鎖鏈早已鏽斷的鐵門，一股冰冷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束搖晃著照亮了倉庫內部。這裡堆滿了各種報廢的機器零件和殘破的木箱，巨大的陰影在手電筒的光線下扭曲晃動，如同怪獸的剪影。幾隻受驚的老鼠從麻袋堆中竄出，消失在牆角的裂縫裡。

她對照著糧票上的平面圖，發現紅圈標記的位置恰好是倉庫承重柱的後方。走向角落時，她注意到地面雜草叢中隱藏著一條被反覆踩踏的泥痕，延伸至破舊木箱旁在這片多年無人問津的廢墟裡，只有刻意來過的人才能踩出這樣的痕跡。撥開雜物時，指尖觸到木箱後方的牆壁，某塊水泥板的縫隙間竟沒有積灰，反而沾著新鮮的泥土碎屑。

潘未央的心跳加速。她顫抖著手，費力地撬開了水泥板。手電筒的光束照進去，裡面赫然躺著幾本厚厚的帳本。它們與之前發現的褪色帳本不同，是公司統一的制式帳本，但上面沒有貼任何標籤，只有手寫的編號。而更讓潘未央震驚的是，在這些帳本旁邊，還散落著一些被燒毀一半的文件殘骸，紙張焦黑捲曲，依稀能辨認出一些公司公章的印記。

潘未央拿出手機，將這些帳本和殘骸一一拍照記錄下來。她注意到其中一本帳本的編號，竟然與她父親辦公室的門牌號相近。這讓她頭皮發麻。父親的死，絕不是簡單的意外。這些帳本，這些編號，以及那些被燒毀的文件，都在指向一個潘未央暫時無法觸及的真相。她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心間，卻又燃起了一團不容熄滅的火焰。她知道，她已經踏入了一個危險的漩渦。未完待續，敬請期待明日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