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鏡噬邊界》第三章：絕望的黎明前奏

馬未央的雙腿像灌了鉛。她不知道在門口僵持了多久，久到關節深處都開始隱隱作痛。門外，一片死寂，只有樓道裡的應急燈發出低低的嗡鳴，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困獸之鬥。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行動。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撕扯著喉嚨，卻也讓她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殘酷的清明。周慕白警告她藥，一粒也不能停，又讓她明早十點，診所見。這分明是給她設了一個局。她不能按他的劇本走。她必須在那之前，將這場博弈的主動權奪回來。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身體因為長時間的僵硬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目光再次掃過監控畫面，玄關依然空無一人。門外的寂靜如同蟄伏的野獸，讓人神經緊繃。

馬未央拿起茶几上的手機，螢幕上陳默的地址和閃送騎士的動態清晰可見。藥片已經送出去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現在，她需要爭取時間，並且她需要武器。

她的目光落在工作室的畫架旁，那裡靠著一根細長的、用於調節畫架高度的金屬杆。這念頭來得突兀，卻又異常清晰。在這樣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裡，她沒有任何防身的工具，這根金屬杆，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可以製造阻礙的東西。

她走過去，冰冷的金屬觸手生硬。她將它握在手中，指尖感受著金屬特有的紋理，以及它沉甸甸的分量。雖然不足以致命，但至少能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馬未央將金屬杆藏在背後，小心翼翼地挪到防盜門旁。她深吸一口氣，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除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外面沒有任何異動。然而，她知道，這種平靜是假象。周慕白不會善罷甘休。

她透過貓眼向外看去。樓道裡昏黃的燈光下，一切如常。那扇對面的鄰居家門緊閉，像是沉睡的巨人。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雨勢似乎小了許多，偶爾有微弱的風聲呼嘯而過。

周慕白。這個名字如今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噁心。他偽裝成救贖者，卻一步步將她拖入深淵。他享受這種掌控欲，將人的心靈扭曲、重塑。他不會允許任何作品脫離他的掌控。那張卡片，是他最後的通牒，也是他自信的宣言。他篤定她會屈服，會乖乖地按照他的指令行事。

但她不會。馬未央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她已經失去太多了，不能再失去自己最後一點清醒和自由。即便結局是毀滅，她也要在徹底沉淪之前，拼死一搏，留下一些能證明她並非瘋子的痕跡。

她回到電腦前，迅速打開信箱，用顫抖的手指敲下一封郵件。收件人是她的律師李律師，一位她曾委託處理過一些合同糾紛的、值得信賴的律師。

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決定寫下最真實的感受。她用最快的語速，在郵件裡簡明扼要地敘述了錄音的發現、周慕白深夜的電話、那張卡片上的威脅，以及她對藥物的懷疑和已經送去檢測的事。她甚至將那段幻聽的錄音文件，以及周慕白深夜來電的截圖，作為附件一併上傳。

李律師，我不知道這聽起來有多荒謬，但我現在非常危險。她的指尖在鍵盤上飛舞，每一個字都帶著巨大的重量，如果我明天十點之後沒有聯繫你，或者我的手機失聯，請務必報警，並將這些證據提交給警方。我的公寓裡有監控，周慕白的診所也是。他知道我發現了他的秘密。請您相信我，我沒有精神問題，這是蓄意的犯罪。

發送。

郵件成功發出的提示，像一塊沉重的石頭落地，讓她暫時鬆了口氣。至少，她留下了一線生機，一份可能在自己徹底消失後，還能揭露真相的火種。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閃送騎士的定位還在緩慢移動。窗外，暴雨已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的雨絲，像是無數根銀色的細針，無聲地墜落。城市在雨幕中變得模糊而安靜，偶爾有車輛駛過，輪胎碾壓水面的聲音低沉而遙遠。

凌晨五點三十七分。

馬未央坐在工作室中央，蜷縮在椅子裡，金屬杆就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沒有睡意，也無法入睡。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讓她神經緊繃。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裡奔騰的聲音，以及心跳在胸腔裡沉悶的鼓點。

她拿起手機，螢幕光映照在她蒼白憔悴的臉上。她再次點開陳默的微信對話框。沒有新消息。她知道檢測需要時間，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漫長的煎熬。她反覆刷新著物流信息，看著那個小小的騎士頭像，在城市地圖上一點點挪動，將希望送往遠方。

最終，她放下手機，目光落在桌面上那瓶奧氮平上。藥瓶安靜地躺著，仿佛一個勝利者，在嘲諷她的掙扎。她能感覺到身體深處，藥物帶來的那種微妙的、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它讓她反應變慢，讓她更容易陷入混亂，讓她對幻聽深信不疑。這是周慕白精心調製的毒藥，不是為了治癒，而是為了控制。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昨夜暴雨帶來的潮濕氣息。她想像著陳默拿到藥瓶的樣子，想像著那些專業的儀器如何分析，想像著真相被剝開的過程。她必須相信陳默，相信科學，相信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總還有一絲理智和正義存在。

門外的走廊，依然一片寂靜。但在這種寂靜中，馬未央卻感覺到了一種若有似無的、被窺伺的錯覺。周慕白他現在在做什麼？他是否坐在螢幕前，冷笑著，看著她絕望的掙扎？他是否已經派出了新的使者？

她顫抖著拿起金屬杆，將其緊緊抱在懷裡，冰冷的觸感讓她感到一絲微弱的安心。窗外，天邊已泛起一絲魚肚白，但那光線是如此蒼白，如此無力，仿佛即將被更深重的黑暗吞噬。

她知道，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濃重的。而她，正身處這黑暗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