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視骸：鏽蝕搖籃的末謠》第二章：暗夜低語與荊棘花園

21詩骸密碼

李未央的工作室裡，檯燈冷光映照著散落在桌上的詩集與案發現場的打印照片。空氣中瀰漫著速溶咖啡與濃烈的焦慮。她徹夜未眠，眼神雖然布滿血絲，卻如同雷射般銳利。她將詩集中的每一首童謠與照片上的犯罪符號進行比對，試圖建立一套屬於凶手的童謠符號學分析體系：

她將《小紅帽》的詩句與老人蜷曲如胎兒的屍體姿態掛鉤，仿佛被大灰狼吞噬前的最後一刻，與《搖籃曲》的意象重疊；牆上血字結尾那個詭異的笑臉塗鴉，帶著孩童的稚拙和成人扭曲的惡意，成為一種心理符號；而現場被刻意破壞的痕跡，就像《三隻小豬》中被吹垮的房屋，連同那些用粉筆畫在牆上的算式畫框，都指向一種精巧的儀式化犯罪。

這種精確到令人髮指的映射，讓李未央脊背發涼。這絕不是巧合，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犯罪表演。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夾起詩集中《十個小黑人》那一頁那行鉛筆批註的撇捺角度，與警局物證科多年前歸檔的虐童案偽造舉報信筆跡鑑定報告高度重合。李未央瞳孔驟縮，心頭巨震：二十年前的幽靈，回來了。

小雅的詩集裡，怎會有這份筆跡她喃喃自語，指尖不自覺地觸摸著詩集泛黃的紙背。她意外摸到詩集背面邊緣有些粗糙，仔細一看，那裡竟然隱約透出另一首童謠《荊棘園》的歌詞，仿佛被刻意隱藏，又被粗暴地揉搓過。這本詩集，比她想像的還要複雜。

22荊棘之門

為了追查詩集的更詳細來源和作者背景，李未央隻身前往市中心最大的圖書館。這座建築宏偉，內裡卻帶著一股舊書特有的霉味。在舊書閱覽室，她找到了關於《夜鶯的歌》的館藏目錄。

正當她準備借閱時，一位戴著金邊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男士走過來。您好，需要幫助嗎？他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書卷氣。他就是周明，圖書館的資深管理員。

我正在找這本詩集。李未央指了指目錄上的書名。

周明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夜鶯的歌》？啊，這可是一本很特別的書。當年被禁後就幾乎絕跡了。您是研究兒童文學的嗎？他語氣帶著好奇。李未央隨口編了個理由：是的，對它背後的文學意義很感興趣。

它當年為何被禁？李未央不經意地問道。

周明溫和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指尖猛地掐進掌心，指節發白：他們說這書會誘發兒童暴力傾向可笑！暴力從來在人性裡，不在紙上！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僵硬地轉移話題，介紹起詩集的作者生平。

聽說當年那宗虐童案的園主，也收藏禁書？李未央突然將話題轉向舊案，眼神銳利，毫不掩飾地直視他。

周明臉上的血色盡失，推了推眼鏡，目光也變得銳利如刀，反擊式反問：您對舊案這麼熟，真是文學研究者？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交鋒，偽裝被撕破，兩人之間建立起一種劍拔弩張的猜疑。李未央看著周明，在他衣袋半露的胸卡下，似乎還露出了一張泛黃的紙片，邊緣有些模糊，像是一張通行證。

23雙生鏡像

從圖書館出來後，李未央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選擇在附近暗中觀察周明。她發現周明下班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郊一個老舊的社區。他沒有漫無目的地徘徊，而是直接走向幾處廢棄的建築外圍。她看到他刻意地在其中一棟廢棄大樓外圍的鏽蝕欄杆上遺落了一朵塑料向日葵，花瓣乾燥，但莖部卻被處理得異常平整。向日葵的背面，似乎刻著微小的數字。

李未央悄然靠近，躲在廢墟深處的陰影裡。周明突然回身，面對空無一人的巷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說道：告訴李顧問，廢墟裡開不出真花。

李未央冷笑一聲，扣住藏在袖中的錄音筆，啟動了連接牆角微型喇叭的變聲器。但能埋下種子。她的聲音經過電子處理，從牆角幽幽傳出。周明身形一震，臉色煞白，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掙扎，但他很快穩住了情緒，轉身離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李未央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更加確定，周明不是單純的執行者。他似乎在傳遞信息，但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操控，無法完全自主。這是一場雙向的陷阱，他們都在佈局，也都在被佈局。

24枯萎的日輪

兩天後，城市再次被恐慌籠罩。第三宗命案發生了。受害者是一名早已過氣的網路記者，他當年正是北方幼兒園虐童案的吹哨人之一，憑藉煽動性的報道一炮而紅。死者倒斃在自己的公寓裡，房間被布置成一個詭異的新聞發布會現場，牆上貼滿了當年煽動性報道的頭條剪報。死者的嘴巴被一條紅絲帶堵住，暗示著言論被封殺。現場播放著一段模糊的錄音，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兒童哭聲和變調的童謠片段。

凶手在現場留下了一個由許多碎玻璃片拼成的眼睛圖案，似乎在控訴著世人的盲目和偏見。而這次，一朵枯萎的向日葵插在墨水瓶中，瓶身貼著泛黃標籤：1987年市級優秀教師與死者身份無關，卻正是周明母親陳慧芬當年獲獎的年份。死者牆面上的算式旁，被劃掉的公式旁寫著小字：1位園丁12朵花x0謊言這清晰地暗指當年虐童案中，由12名陪審團成員做出的判決。

警局內，張隊的臉色異常凝重。童謠殺人魔的傳聞甚囂塵上，市民人心惶惶。李未央看著這些線索，心中的判斷更加堅定：凶手的目標直指那些曾對園長進行媒體審判的人。而這朵枯萎的向日葵，不再是單純的符號，它與陳慧芬的榮譽、舊案的判決時間點精確吻合。

25荊棘園丁

在第三個案發現場附近，李未央再次巧遇了周明。他正站在警戒線外的人群中，神色平靜，但眼神卻直勾勾地望著案發現場，仿佛在驗收一件精心完成的藝術品。

周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李未央冷不丁地開口。

周明被嚇了一跳，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哦，李顧問。我只是下班路過，看到這邊封鎖了，就好奇地看了一眼。就在此時，他耳機裡突然傳出變調童謠《瑪麗有只小羊羔》的模糊旋律，他的臉色瞬間慘白，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和被操控的麻木。他結結巴巴地改口：我只是來悼念這位老師。童謠旋律中夾雜著一種獨特的節奏，李未央注意到那是一種莫爾斯電碼的敲擊模式，雖然模糊，卻分明指向了什麼。

李未央沒有再追問，只是盯著他，眼神中帶著審視。她從口袋裡掏出那朵周明遺落的塑料向日葵，遞到他面前。下次替園丁送花前，想想它是怎麼枯萎的。

周明踉蹌後退，仿佛那塑料花瓣是燒紅的鐵。他的臉色在陰霾中愈發蒼白，汗珠從額頭滑落。他沒有再做任何解釋，轉身，幾乎是倉皇地逃離了現場。

李未央望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裡最後的疑惑也煙消雲散。周明，他就是被操控的執行者，他知道凶手是誰，他甚至在以自己的方式與她對弈，將她一步步引向真相。而那首變調的童謠，正是幕後之人對他的加密指令，要求他撤退，或者進行下一個步驟。城市的迷霧，也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她、周明，以及那個隱藏在童謠背後的秘密，越纏越緊，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