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凝眸深淵》第五章：暴雨夜的獻祭

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狠抽打著照相館的窗戶，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我癱坐在暗房冰冷的地板上，手中的保險單像幽靈般散落在我的周圍，每一個字都變成了嘲諷，每一個簽名都像刀子，將我的心凌遲。哥哥的名字赫然出現在那份以我為受保人的死亡名單上，這比任何鬼魂都更讓我恐懼。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尋找真相的偵探，卻原來，我只是這場邪惡遊戲裡，早已被標價的獵物。他為了什麼？財富？還是被陳阿婆那個扭曲的永生信仰所蠱惑？

未央，你在裡面嗎？

陳阿婆的聲音，從暗房門外幽幽傳來，帶著一股平日裡不曾有過的，近乎詭異的柔和。我猛地一顫，來不及收拾散落的保險單，手忙腳亂地將它們胡亂塞回櫃子。我感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更加濃郁的顯影藥水味，混合著鐵鏽般的腥甜。

阿婆，我我只是來看看照片。我強作鎮定，聲音卻在顫抖。

陳阿婆推開門，微弱的紅光瞬間將她蒼老的面龐映襯得鬼魅異常。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頭頂的白熾燈，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卻閃爍著駭人的精光。

未央啊，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再是慈愛，而是充滿了令人窒息的陰冷。比你哥哥，可要聰明多了。不過，你終究還是逃不過契約的召喚。

我的心涼了半截。她知道我發現了什麼。

陳阿婆伸出一隻枯瘦的手，輕輕撫上我冰冷的臉頰。她的手指冰涼，像從墳墓裡伸出的枯骨。別害怕，未央。你很快就會和他們一樣了。我父親說，靈魂不會真的死去，它們會透過雙生契約找到新的容器，從而獲得另一種形式的永生。你哥哥的契約已經完成，而你，將是他的完美延續。她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她的十字架。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話語像刀子般割裂著我的理智。她不是在騙保，她是真的相信這套瘋狂的理論，並且在一步步實踐著！那些意外死亡，根本就是她精心策劃的獻祭！

你的哥哥啊，陳阿婆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帶著一絲嘲諷，他曾經也像你一樣絕望，他說自己被困在沒有出路的泥潭裡，直到我向他展示了父親的智慧。他簽下了契約，用你的未來，換取了他想要的解脫。

不可能！我發出絕望的尖叫，拼命掙扎，試圖擺脫她的手。哥哥怎麼可能這樣對我？他那麼愛我，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陳阿婆笑了，那笑容在她臉上扭曲成一个可怖的弧度。為何不可能？你看，他不是還活著嗎？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她猛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裡面盛著渾濁的液體。別擔心，不會很疼的。顯影藥水能讓靈魂更快地解脫，就像照片在藥水裡顯影一樣，你的靈魂也會得到昇華，成為契約的一部分。

我看到她眼中那種近乎癲狂的執念，就像深不見底的旋渦，要把我徹底吞噬。我發出絕望的尖叫，拼命掙扎。暴雨聲、雷電聲，以及我的尖叫聲，彷彿匯聚成了地獄的奏鳴曲。

就在陳阿婆舉起瓶子的瞬間，暗房的門被猛地撞開！

住手！

是哥哥！他像一道閃電般衝了進來，渾身濕透，頭髮凌亂，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他的眼神複雜，有憤怒，有愧疚，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痛苦。他看到了地上的保單，看到了陳阿婆手中的瓶子，也看到了我眼底的恐懼。

哥哥！我哭喊著，淚水模糊了視線。那一刻，所有的背叛和憤怒都被巨大的驚喜和一絲殘存的希望所取代。

陳阿婆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怨毒取代。你竟然敢背叛我！你忘了你曾多麼絕望，是這契約給了你希望嗎？

我不會讓她死的！哥哥嘶吼著，衝向陳阿婆。他抓住她的手臂，試圖奪下她手中的瓶子，那股腐爛的氣息此刻變得更加濃烈，彷彿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在混亂的打鬥中，陳阿婆被撞得踉蹌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然而，就在她失去重心的一剎那，她猛地從腰間摸出一把尖銳的剪刀，那是照相館裡用來修剪照片邊緣的剪刀。

你毀了我的信仰，你該死！她眼神兇狠，手臂猛地向前一揮！

我只看到一道銀光閃過，緊接著是哥哥痛苦的悶哼。他踉蹌著後退，胸口瞬間被鮮血染紅，那血色在暗房的紅光下顯得觸目驚心。剪刀，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胸膛。

哥哥！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衝上前抱住他。

哥哥的身體軟了下來，他抬起手，想要撫摸我的臉，最終卻無力地垂下。他的眼睛盯著我，充滿了歉意和不捨，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只吐出了一口血沫。他最終的眼神，是清澈的，痛苦而悔恨，彷彿在那一刻，他終於從陳阿婆編織的瘋狂契約中解脫出來。

顯影藥水混合著哥哥的鮮血，在暗房冰冷的地板上蔓延開來，像一幅詭異而悲傷的畫。暴雨依舊在窗外肆虐，雷聲轟鳴，彷彿在為這場發生在舊照相館裡的悲劇，奏響一曲絕望的挽歌。